清脆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回音在空旷的环境里回荡着。
伊菲莉娅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了多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嘴巴也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来。寂静无声的环境和全黑的视野让她搞不清楚时间，意识也一直处于很模糊的状态，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她还活着，双手被镣铐拷着吊了起来，脚上也绑着沉重的镣铐，完全无法动弹。
伊菲莉娅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好好的长在身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脚步声停在了她前方不远处，这是伊菲莉娅恢复意识以来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声音，让她的意识清晰了几分。即便什么也看不见，她也抬起了头。
接着响起了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很像那只恶魔当初发出的怪异腔调。接着便是机械的响动，和金属摩擦的刺耳声。有个沉重的脚步声远去了，而另一个轻巧的脚步声则停在了她的面前。
蒙眼睛的布和堵嘴的东西都被摘了下来，伊菲莉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所在的地方显然是间牢房，她靠着墙坐在深灰色砖石铺成的地板上，被拷住的手脚上那些黑鳞和角质硬壳已经褪去，露出了娇嫩白皙的皮肤来，只剩下手脚还残留着恶魔的特征。
“以人类的审美来看，倒确实是个漂亮的女孩。”
站在伊菲莉娅面前的很明显是只恶魔，但和伊菲莉娅之前遇到的那只看起来不太一样，身形到更像个人类男性，他还披着漆黑的大氅，长长的下摆落下来，覆着身体的黑色角质倒是更像一件贴身的铠甲，它那铁灰色的面部有着清晰分明的五官……只是那和人类还是有些区别，眼窝里是对平静的深绿色眼眸。
比起之前的那只恶魔，它和人类更近似一些。
“在人类的聚集地长大的恶魔幼体么？能被平安带回来的真是少见。”恶魔的声音像个中年男人，低沉中气十足却并不嘶哑。
伊菲莉娅只是静静地盯着他，没有回话。
“也许我用这个样子说话你会自然一些。”话音刚落，恶魔脸上和身上的角质层竟然褪去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张人类男人的脸……看上去大约三十岁上下，脸上的线条棱角如刀削斧劈般硬朗，五官却是端正的，有些像在镇子上看到过的卫队队长，带着股不怒自威的肃杀气质。
伊菲莉娅略微长大的眼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不必惊讶，恶魔族里有相当一部分恶魔都可以变成人类的样子，毕竟曾经这都是那些‘神’的外貌。”男人淡淡地说，“我是阿亚拉斯，恶魔族东部先锋军的指挥官。”
伊菲莉娅听洛亚讲起过军队里的一些东西，虽然不知道恶魔的军队里是什么样，但只要是指挥官的话肯定都是官职很大的军官。
阿亚拉斯缓缓地蹲在了伊菲莉娅的面前，“你叫什么？”
“……”伊菲莉娅沉默不语，没有对他的问题做出回答。
“按照人类的礼仪，如果对方友好的进行了自我介绍的话，应该也要礼貌的报上自己的名字，不是么？”阿亚拉斯竟然缓缓地露出了微笑，那副表情很难想象他竟然是一只恶魔。
“……伊菲莉娅。”伊菲莉娅回答道。
“是人类帮你取的么？”
“艾莲姐姐给我取的。”
“那是？”
“我长大的那家修道院的修女。”
“是个不错的名字。”阿亚拉斯点了点头，然后他从大氅里摸出了把金属钥匙，插进镣铐的锁孔，解开了伊菲莉娅手脚上的镣铐。
不知道被拷了多久的手脚总算得到了解放，伊菲莉娅略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仍然警惕地盯着面前那只叫阿亚拉斯的恶魔。
“报告中说，你为了掩护一批人类的撤离而与一名恶魔士兵死战，是么？”阿亚拉斯缓缓地问。
伊菲莉娅点头。
“这是否代表，你是站在人类那边的？”
伊菲莉娅又点了点头。
“那么，你觉得自己还是人类吗？”
这个问题让伊菲莉娅愣了一下，面对阿亚拉斯投来的目光，她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你犹豫了，伊菲莉娅，这说明你已经意识到了区别。”阿亚拉斯指了指她的手和头上的角，“你并不是人类。”
“你胡说！”伊菲莉娅大声回答道，她怎么会不是人类呢？明明她是在福勒芒修道院长大的女孩，艾莲姐姐给她取名叫伊菲莉娅，是丽安娜姐姐和洛亚哥哥最疼爱的妹妹。
阿亚拉斯看着伊菲莉娅，只是轻轻地笑了笑，随即又问，“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伊菲莉娅，你还想回到人类那边去吗？”
“想。”这次伊菲莉娅回答得斩钉截铁。
“很好。”阿亚拉斯站了起来，“但你有没有想过，人类会接纳恶魔吗？他们该如何与侵略他们土地的敌人相处呢？”
“我不是恶魔！”伊菲莉娅近乎嘶吼一般喊了出来。
阿亚拉斯摇了摇头，“很遗憾，伊菲莉娅，这就是现实。”
伊菲莉娅想起了除哥哥姐姐以外的那些孩子，还有修女看她的眼神——那种惊恐，畏惧的眼神，还有尽可能想要远离她的动作……也许在他们眼里，伊菲莉娅与那些恶魔已经并没有什么差别。
“你和我一样，都来自恶魔族，并且与那些被制造出来的混血半魔人不同，是纯正的恶魔，被人类所畏惧的存在。”
“不是的，不是的……”伊菲莉娅不停地摇头，她捂住了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阿亚拉斯忽然伸出手来，在伊菲莉娅的头上摸了摸……然后马上就被伊菲莉娅拍开了，伊菲莉娅靠着墙，满脸都是泪水，可那赤红的眼眸里却像是要杀了阿亚拉斯似的，透着愤怒的火焰。
“别碰我！”伊菲莉娅大吼。
可阿亚拉斯倒也并不生气，只是无声地收回了手。
“就算你再想回去，现在你也出不去不是么？”阿亚拉斯的语气平淡，“其他在人类族群中长大的恶魔幼体要么还没有长大就已经被人类发现而被处决，为数不多能回到族群里的则几乎都成为了其他恶魔的食粮被吃掉。”
被……吃掉……伊菲莉娅咬咬牙，她还不想死在这里……她和洛亚哥哥约好了，他们还在莱多城等着她回去，未来还有幸福的生活在等着他们！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只有待在这里等着成为食粮，或者说……跟我走，至少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跟你走？”伊菲莉娅的眼中带这些迷茫。
“你不是说还想回去吗，要是活着的话也许以后会有机会呢？跟我走总要比死在这种冰冷的牢房里好。”阿亚拉斯向伊菲莉娅伸出了手，“你觉得呢？伊菲莉娅。”
伊菲莉娅看着那只伸出来的手，那是只成年男人的大手，和洛亚哥哥的很像，可却没有那么粗糙的老茧。
她又抬头看了看阿亚拉斯那张带着微笑的脸，犹豫了半晌后，最终还是伸出了手，放到了阿亚拉斯的手中。
他说得没有错，至少目前她没有从阿亚拉斯身上感受到恶意，而且活下去总会有希望……总比死在这里更好，她已经体验过一次死亡的绝望感，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那么走吧，伊菲莉娅。”阿亚拉斯握住伊菲莉娅的手，牵着她缓缓地走出了牢房。
牢房外似乎是个恶魔军的营地，冬日午后的阳光落了下来，晃得伊菲莉娅有些眼花。她环顾四周，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恶魔。有和之前遇到的那只差不多的身材高大的，也有身形比她还要细瘦的，有的下身甚至是战马似的有四只蹄子……不过现在他们并不是战斗状态，所以褪下了硬质的外壳，露出了里面铁灰色的皮肤。
在这些各种奇形怪状的恶魔里面，伊菲莉娅发现和自己一样带翅膀的恶魔只占极少的一部分，那些恶魔的外形也和人类更加接近。
阿亚拉斯牵着伊菲莉娅的手从营地中间走过，无数的目光都落在了伊菲莉娅的身上，它们看着伊菲莉娅发出了低语，可伊菲莉娅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觉得那些眼神里蕴含着是是厌恶，鄙夷，或是别的什么让她不舒服的情绪。
这种环境让她不自觉地握紧了阿亚拉斯的手，和别的恶魔比起来，阿亚拉斯都能给她提供些安全感了。
“不用怕，在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敢伤害你。”阿亚拉斯头也没回，他的步伐轻而稳定，偶尔从那些恶魔间扫过的眼神里带着无形的威严。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虽然恶魔们都对伊菲莉娅虎视眈眈，可没有任何一只恶魔作出行动，甚至都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
伊菲莉娅略微安心了些，阿亚拉斯带着她走进了营地里那间最大的平房。这里看上去原本应该就是属于人类的屋子，只是现在会客厅变成了作战会议室，墙上还挂着一张法斯特王国的地图。
阿亚拉斯带着她走进了里面的房间，这里很明显是间卧室，摆着小窗和衣柜，窗台边还有书桌和椅子，看上去很简单，但是该有的都有。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就暂时住在这里了，我们会在这个地方修整一段时间。我的房间就在旁边，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来找我，最好不要独自一个人到外面去。”阿亚拉斯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本厚厚的书来，那看上去是本已经很旧的书了，连纸张都有些泛黄，“虽然文字和现在人类所用的文字已经有些不一样，但应该还是能理解的。”
“这个是？”伊菲莉娅接过了这本厚书，有些疑惑地问。
“你会从这本书里知道你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生物。”阿亚拉斯说，“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你都需要全面的了解自己。跟着我的时间里我不会给你任何任务，你只需要学习，然后去感受身边的一切，最后向我报告你所感受到的东西，任何事情都可以说。”
“……”伊菲莉娅看了看手里的书，又看了看阿亚拉斯，略微皱了皱眉头，“我不太明白。”
“现在你不需要明白，照着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阿亚拉斯拍了拍伊菲莉娅的肩膀，“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暂时就先这样吧。”
没有给伊菲莉娅什么说话的机会，阿亚拉斯转身离开了房间，顺便带上了房门。这下安静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伊菲莉娅一个人了，她迷茫地看着手里那本黑色封面的硬壳书。
仔细想想他的行动本身就很反常，莫名其妙地像是收养一样的把她从牢房里带了出来，又给她安排了莫名其妙的事情……伊菲莉娅完全搞不明白阿亚拉斯的想法。
只是她现在除了照做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了，只好抱着书坐到了椅子前面，缓缓地翻开了那本厚厚的书。
……
春天的风从山涧吹过，山野间新长出的翠绿草叶随风舞动起来，树上的新叶沙沙地响。法斯特王国北方的春天终于来了，春日的阳光洒下，冰雪融化，一切都在缓缓地醒来。远方的山巅上还覆盖着白雪，那里的雪只有等到夏天的时候才会消融了。
深紫色的火焰被压缩成了一道长而细的火柱，命中了山头上的巨石，在沉闷的爆炸声中将那巨石化为了满地的碎片。那个山头上到处都是碎石，显然已经有很多的石头在这里被炸碎了。
伊菲莉娅正站在距离山头有一段距离的斜坡上，还略带寒意的春风吹拂着她散乱的红发，抬起的手掌前还有些深紫色的魔力正在缓缓地消散。现在伊菲莉娅终于知道了这些“东西”是什么，它们是属于伊菲莉娅的魔力，生来便存在于她的体内，只是在这之前没有意识的伊菲莉娅从未察觉到它们的存在。在这几个月间她除了要看书以外，阿亚拉斯还会指导她如何运用魔力和恶魔的魔法。
一开始伊菲莉娅甚至只能单纯的把魔力释放出来，而现在她已经学会了如何更精准的操控魔力，从而将魔力进行压缩，在释放的过程中减少魔力的损耗，也能以更小的魔力量达到更大的威力。
“学得很快。”阿亚拉斯就坐在伊菲莉娅身后不远的草地上面，而他的面前是正在熊熊燃烧的篝火，上面架着口铁锅，里面炖着香喷喷的牛肉。
“休息会儿吧，伊菲莉娅。”
“好的，阿亚拉斯大人。”伊菲莉娅点了点头，然后乖乖地坐到了篝火前面。
“不知不觉也来到春天了啊。”阿亚拉斯用长柄的勺子搅动着喷香的炖牛肉，嘴角带着微微地笑意，他的目光在生机盎然的山野间扫过，“在混沌之地可看不到这样的景色。”
“书上说混沌之地里只有暗无天日的黑夜，荒芜的大地上随处都是危险和死亡，在那样的地方连下雨都带着危险……因为从天而降的可能是能腐蚀身体的酸雨，也可能是熊熊燃烧的火雨。”伊菲莉娅缓缓地说，“恶魔族是怎么在那样的地方生存下去的？”
“看得很仔细嘛。”阿亚拉斯点了点头。
几个月过去，那本书伊菲莉娅已经看了一大半了，从她在修道院学习开始就是成绩优秀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否和她是恶魔有关，伊菲莉娅一直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其他孩子要记很久的东西她只需要看一遍就记住了。
阿亚拉斯交给她的那本书更像是以故事形式来记录历史的历史书，它讲述了恶魔族自神代开始的历史。在神代时期，恶魔族和其他诸如天族、龙族、精灵族这样的高等种族都是神的仆人，它们各自侍奉着自己的主人，而恶魔族所侍奉的神邸便是战争与瘟疫之神托斯泰尔。诸神各自有着不同的理念，而托斯泰尔因则因为与众神之王奥菲特莱雅所秉持的理念冲突最为激烈，最终发动了惨烈的诸神之战。
在那场旷世混战中，最后奥菲特莱雅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降下了神罚，所有的神都在那场混战中消散了，而奥菲特莱雅在消散之前用一部分神力修复了千疮百孔的世界，把其余满载希望的神力洒向大地，至此神代结束，而作为始作俑者托斯泰尔的仆人，恶魔族便被奥菲特莱雅驱逐流放到了混沌之地。
“据说在神代的时候恶魔族并非是你如今所看到的这个样子，覆盖在我们身上的铠甲本该是钴蓝色的，但在混沌之地的腐蚀下，我们再不复曾经的那份优雅，我们要为生存而活下去，所以在那荒芜的世界里一分一毫的资源也要争得头破血流。”阿亚拉斯缓缓地说，“慢慢的，恶魔之间的生存法则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弱肉强食，只有强大的个体才能够在族群中得到地位。而弱小的，要么俯首称臣，要么成为食粮。”
伊菲莉娅还不是很能理解那样血腥的生存法则，她低着头看着燃烧的篝火，“那么阿亚拉斯大人是恶魔族里的强者么？”
“姑且算是吧，这一点我还算有些信心。”阿亚拉斯笑笑，“可是强者又怎么样呢？总会有比你更强的存在，而即便你通过自身的强大取得了地位，你还要提防那些宣布臣服于你的人……身处越高的位置，盯着你的眼睛就越多，他们做梦都想要取而代之。”
“……”伊菲莉娅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根据我的了解来看，在人类的政权中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他们并非每一个个体都如我们这般血腥残酷。”
伊菲莉娅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样的世界。”
“是么……”阿亚拉斯顿了顿，“即便了解以后你也还是讨厌着我们恶魔族吧？”
“当然讨厌。”
“那你讨厌我吗？”阿亚拉斯忽然问。
这个问题让伊菲莉娅愣了一下，她抬起头来和阿亚拉斯对视，那双深绿色的眼睛里看不出太多的感情流露，只是静静地看着伊菲莉娅，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不知道，阿亚拉斯大人好像有些特别，和其他的恶魔不太一样。”伊菲莉娅把视线别向了其他的地方。
“哈哈哈哈。”阿亚拉斯忽然笑了起来，他拿起了碗，往里面盛上了刚刚出锅的炖牛肉，里面放了新鲜的蔬菜和土豆，香味十足。这碗牛肉被递到了伊菲莉娅的手里。
“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伊菲莉娅用勺子连带着肉汤和牛肉一起送进了嘴里，精选的牛腩炖得软烂适中，满嘴都是牛肉的香味。这几个月里，只有阿亚拉斯有空的时候她才能吃得到正儿八经的食物，在其他的时候伊菲莉娅很少能有东西吃。伊菲莉娅发现自己实际上长时间不吃东西也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但前提是她这期间不能大量使用魔力。
每当伊菲莉娅练习过魔法以后就会产生饥饿感，魔力消耗越大饥饿感也就越强烈。阿亚拉斯给了伊菲莉娅一些魔核——那通常是存在于魔物身上的魔力核心，而伊菲莉娅可以通过吸收魔核来补充魔力，这对于恶魔来说也是进食的主要方式之一。
当阿亚拉斯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做些人类才会吃的食物给伊菲莉娅吃，他出乎意料的有副好手艺，还会做很多伊菲莉娅没见过的菜。
“很好吃。”伊菲莉娅由衷的评价。
“嗯……看来果真是那帮子没开化的蛮子不懂得欣赏美食。”阿亚拉斯点了点头。
“其他恶魔都不吃这些东西的么？”
“因为吃这些东西的进食效率很低，对于恶魔来说这是浪费时间的行为，也并不会觉得好吃……或者说恶魔根本不理解人类的‘好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阿亚拉斯说，“在混沌之地里我们被改变得太多了，已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东西。”
“可是阿亚拉斯大人看起来和人类一样。”伊菲莉娅说。
这次反倒是阿亚拉斯沉默了，他的手撑在柔软的草地上，微微仰起头看着阳光明媚的蓝天白云。
“你觉得我像人类，只不过我在模仿人类罢了。”阿亚拉斯悠悠地说。
伊菲莉娅心里一怔，她看着阿亚拉斯，可是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却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什么来。
“我们穿过空间裂缝，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以人类的纪年方式计算是十四年前，实际上我们仅仅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已经将占领的领土扩张到了今天的范围，随后战争就进入了长时间的僵持阶段，几乎陷入了停滞。”
“由于恶魔族在混沌之地随时随地都要与生存斗争，在长年累月的血腥竞争下，我们早已抛弃了感情这种没有作用的东西，因为多余的感情并不能提高竞争力，反而会成为弱点。而人类不一样，他们可以生存在这样美丽肥沃的土地上，所以他们可以尽情地去拥有感情，因为这些感情，所以人类之间会诞生出许多与众不同的东西。”
“于是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潜入到人类的各种聚居地里……游历，调查，寻访。我想知道在混沌之地厮杀出来的我，是否还拥有‘感情’这样的东西。”
“那阿亚拉斯大人有感情吗？”
阿亚拉斯低下头看向伊菲莉娅。她真是个不错的听众，总是会仔细听着阿亚拉斯的每一句话，当阿亚拉斯提出问题的时候，也会认真地进行回答。
“我不知道，我能够感受到人类之间丰富多彩的感情，可我不并不知道我自己是否拥有那样的东西，所以在那段日子里我模仿人类，学习他们的语言，文化，做他们做的事情，吃他们吃的东西。”阿亚拉斯看着伊菲莉娅，“但是因为战争要继续下去，所以一年前我受到征召重新回到了恶魔军，担任这只先锋军的指挥官，那份还没完成的事情只好暂时搁置了。”
“但好在这次我遇到了你，伊菲莉娅。因为你自小便在人类的族群里长大，从内心来讲，你和人类并没有太多的区别，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一些可能性，才决定把你带在身边。”阿亚拉斯笑笑，“所以我会对你好，可并不是单纯的看在你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哦。”
伊菲莉娅略微皱了皱眉头，低声说，“我现在觉得您有点讨厌了，阿亚拉斯大人。”
“现在才说讨厌我已经晚了哦，我已经当做你不讨厌我啦。”阿亚拉斯大笑，“别生气，送你个礼物吧。”
阿亚拉斯伸出手来，接着银色的光芒在他的手心中散发出来，在太阳之下反射着森冷的寒光。那竟然是十柄悬浮在空中的飞刃，流线型的刀身锋利且尖锐，毫无疑问那每一柄飞刃都是杀戮的利器。
“这是一组附魔飞刃，用魔力共鸣度极高的金属打造而成的，当你向它注入魔力以后，这些刀刃就会变成你的一部分。只不过想要用好他们并不容易，需要进行长时间的练习。”一边说着，阿亚拉斯收回了注入到飞刃里的魔力，而后失去了魔力的飞刃们立刻落到了地上，锋利的刀刃插进了草地里。
伊菲莉娅看了看那些飞刃，向阿亚拉斯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仅凭你现在会的魔法还不足以让你保护自己，你还需要更多力量。”
“可是您说过没有什么敢伤害我。”
“那是因为有我的庇护，所以他们不敢。你不会一直都在我身边，我也不会永远都庇护你……更何况也会有连我也庇护不了的时候。”阿亚拉斯说，“即使你不愿意融入到恶魔族的集体中去，你也得拥有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因为现在你就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伊菲莉娅并没能完全理解阿亚拉斯的话，只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阿亚拉斯并没有要害她的意思。她伸出手去，对那些飞刃释放出了魔力。接着她便感受到了从飞刃传回来的感觉……就像是有一根丝线将飞刃和她连接在了一起，她能感受到那些飞刃的存在。
但操控起来并不容易，伊菲莉娅只能笼统的将它们全部提起来，漂浮在半空之中。
“如果要收回的话，就像你回收自己的魔力那样，飞刃便会和你的魔力融为一体，回到你的身体里面。”阿亚拉斯提醒。
伊菲莉娅照着他所说的那样去做，随着魔力的回收，飞刃也化为了飞散的光点，消失在了半空中。但它们的存在却并没有消失，伊菲莉娅能够感受到它们正存在于自己的体内，随时都能将它们召唤出来。
“很方便对不对？这样的武器总是能让你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出其不意才是赢得战争的最好方式。”
“……我明白了。”伊菲莉娅点了点头，“谢谢您，阿亚拉斯大人。”
“不必谢我，实际上我所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我自己，还有整个族群……只不过大概很少有恶魔族的同类能够理解我吧。”说到这里，阿亚拉斯只有无奈地长叹。
阿亚拉斯今天说了这么多，伊菲莉娅却并没有理解到里面太多的东西，但她只是默默地把这些话都记在心里，因为阿亚拉斯说过她现在并不需要完全理解，只需要记下来，然后慢慢去感受身边的一切就好了。
春风仍然在吹拂着，燃烬的篝火堆里只剩下了漆黑的灰烬还在缓缓地冒着烟，而那些烟刚升起来就迅速地消散在了风中。初春的天气正好，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花苗已经借出了花苞，此刻正含苞待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