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莱新历773年,法斯特王国,茨因特镇
夜幕早早地吞没了天空最后的一丝光芒,大雪如天鹅绒般绵密,在这个无风的夜里缓缓飘落,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白色。位于法斯特王国北部的茨因特镇有着漫长且寒冷的冬天,这里总是最早迎来冬天,同时也是最晚进入春天的地方。
镇子后的小山,福勒芒修道院就坐落在半山腰上,这是隶属于“圣堂教团”的修道院,在这个小镇上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起初它本只是一座普通的修道院,它传播圣堂教团的创世教义,修女们在这里进修,信徒们在这里祷告。十四年前那传说中的恶魔们重新降临在了这片大陆上,它们扩张入侵劫掠着大陆的土地,大批大批的人们流离失所,战乱之中也产生了许多失去亲人的孩子,于是修道院开设了孤儿院,专门收养那些因为战火而无家可归的孩子。
明天就是奥莱新历的新年了,传说中这世间因神代的诸神之战而变得千疮百孔,大陆也迎来了暗无天日的寒冬,而最终创世女神奥菲特莱雅终结了那场战争,修复了支离破碎的世界,接着她将聚集起来的神力播撒到全世界,开启了这个世界的崭新纪元。在那之后诸神都消散了,人们终于重新看见了阳光,于是人们把这一天定为新年,这也是圣堂教团所信奉着的创世教义。
福勒芒修道院正为了新年的到来而准备着,这间朴素的修道院的大厅并不算太宽敞,吊顶下悬挂着的魔法灯已经很旧很旧了,它黯淡的灯光带着股昏黄色,勉强地照亮着这座大厅。
不过黯淡的光并没有影响修道院内所洋溢着的节日氛围,年龄各不相同的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在大厅里嬉闹,温暖的炉火熊熊燃烧着,修女将刚刚出炉的烤鸡放在了用几张桌子拼起来的长桌上面,诱人的肉香弥漫在整座大厅里,蘑菇浓汤奶香浓厚,松软的白面包摆在桌前的每个盘子里。除此之外,今晚每个孩子还都能得到几块糖果。
但有一个孩子似乎有些不合群,她独自站在窗前,两手扒着窗台望向外面。她有着一头如火焰般漂亮的红发,柔顺整齐地披散下来,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竟然只穿着两件薄单衣。
窗玻璃上满是雪白的霜,女孩用手抹开雾气看着外面,但要不了一会儿玻璃上就又会覆上一层霜,于是女孩就再次把它抹开。她用那双漂亮的红色眸子漫无目的地望着外面那个雪白的世界,生来就有的长睫毛下,仿佛红宝石般清澈亮丽的眼里倒映着明亮的炉火,尽管稚气未脱,可她那标志俏丽的五官已经有了几分美人的样子。
“伊菲莉娅,穿这么少待在窗边可是会着凉的哦。”艾莲修女走到了女孩的身旁,她是位年轻的修女,因为温柔婉约和平易近人而格外受孩子们喜欢。艾莲伸手握住了女孩的小手,因为一直在抹窗户上的霜,所以她的手心冷冰冰的。
“我不冷,艾莲姐姐。”女孩小声说。
“就算不怕冷,待在炉子旁边也会舒服些。”艾莲笑了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这个名叫伊菲莉娅的女孩似乎从小就对温度不是很敏感,即便是在茨因特的寒冬里,她也能只穿着单衣就在室外活动。
“嗯,我等会儿就过去。”伊菲莉娅乖巧地笑笑。
“这是我给你单独留的糖果,差点就被男孩们先一步抢光了。”艾莲把两颗用糖纸包裹起来的水果糖递到了女孩的手心里,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得去照顾一下烤炉了,等丽安娜他们回来宴会就要开始了。”
“好。”
伊菲莉娅点了点头,目送着艾莲走进了后面的厨房里。她又看了看其他嬉闹着的孩子们,还是把目光转向了已经被白霜覆盖的窗户。
伊菲莉娅的发育速度比普通孩子要快很多,前几年伊菲莉娅还是一副孩子的模样,但不知什么时候她忽然就长大了,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一夜之间就绽放出了赤红的花瓣。在其他孩子还围着修女们团团转的时候,伊菲莉娅的身高已经齐平修女们的鼻子了。
其他修女对发生在伊菲莉娅身上那些异于常人的事情很恐惧,她们总在暗地里说伊菲莉娅是个不详的孩子,那非比寻常的红发迟早会带来灾难。
只有艾莲会对伊菲莉娅特别关照,每天早上她都会帮伊菲莉娅梳头发,一边梳一夸伊菲莉娅今后肯定会长成一个高挑的美女。所以在艾莲面前伊菲莉娅还是会笑的,不像她落单的时候总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大厅的门吱呀吱呀地被推开了,一股寒气瞬间卷了进来,那是几个披着厚棉袄的大孩子,他们的脸都冻红了,走进来以后连忙关上了大门。
“丽安娜姐姐!”“洛亚哥哥!”……
其他孩子马上就围了上去,欢腾着迎接他们的归来。这些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大孩子也是被修道院收养的,在修道院过完十四岁生日的孩子都会去镇子上帮忙,因为修道院也是被镇子上的人们接济的,所以长大的孩子们通过去帮忙回馈人们的帮助,同时也能为自己赚些钱。
其中那位有着金色自然卷发的女孩就是丽安娜,她是修道院里年纪最大的孩子,等到新年的夏天她就要迎来16岁的生日了。她也是修道院最漂亮的女孩之一……在前几年还没有这个之一的,自从伊菲莉娅长大后,修道院里最漂亮的女孩就变成两位了。
“嗨,伊菲莉娅。”
“洛亚哥哥,你们回来啦。”
另一位男孩——或者说他已经称得上是少年了,名为洛亚的少年吆喝走了小孩子们以后,就径直来和落单的伊菲莉娅打招呼了。他那厚棉袄上还残留着些没有抖落的雪花,若是只看那件大袄下的身形的话洛亚甚至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身材高大,虽然年纪比丽安娜还要小几个月,但已经是整个修道院里最强壮的少年了。
“嗯,这天黑得真快啊。”洛亚笑笑,他留着深棕色的短发,是个时常爱笑的青年。但他的志向却是参军,年满14岁后他就去了镇子上的卫队进行训练,直到现在他也是随身都背着他的铁剑,那是他14岁从神父那里得到的生日礼物。
“到了冬天夜晚总是很长。”伊菲莉娅说。
“今天以后就可以休息一阵子了,这段日子卫队一直都绷得紧紧的,连训练量都增大了不少。”
“是因为北部防线的事情吗?”
“前阵子传来消息说战事相当吃紧,就连配合防卫的精灵们都损伤严重。”说到这里,洛亚的脸色不免沉了下来,“连镇子上的卫队都被抽调了一半人到前线去了,但是我的年龄没有满16岁,不能去前线……”
“洛亚哥哥想去前线?”伊菲莉娅抬起头,她知道参军一直都是洛亚的目标,因为洛亚的父母正是死于这场与恶魔的战争之中,他立志要上阵为父母报仇。
“嗯。”洛亚坚决地点了点头。
“可是恶魔很可怕吧?”伊菲莉娅听神父和修女们描述过那些恶魔,它们都是长相可怖的怪物,会操纵颜色诡异的火焰,他们的脚步踏过的一切都会被烧成灰烬。
“是啊,很可怕,但就算害怕我也要上战场去。”
“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能加入你心心念念的军队啦,洛亚。”他们的对话忽然被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丽安娜朝他们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两个瓷盘,盛着的是两块切下来的奶油蛋糕,“喏,你们的蛋糕,要不是我特地帮你们俩留了一下可就被别的孩子抢光了。”
“这种小孩子吃的东西我就不用了……”
“当年嬷嬷们买蛋糕回来你可是争得最凶的那个。”丽安娜翻了个白眼,把一个盘子强行塞到洛亚手里,“赶紧把你的剑放回去,你要背着那玩意儿吃晚餐吗?”
洛亚缩了缩头,只能转头对伊菲莉娅挥挥手,然后端着蛋糕一边吃一边灰溜溜地离开了大厅。洛亚算是修道院里的孩子王,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喜欢听他的号令,唯独在丽安娜面前他就焉了……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俩今后肯定是一对。
“这是我们在镇子上那家最好吃的甜品店定做的蛋糕哦。”面对伊菲莉娅的时候,丽安娜马上露出了温婉的笑容,“新年快乐,伊菲莉娅。”
“谢谢丽安娜姐姐。”伊菲莉娅也笑笑,接过了盘子。蛋糕松软可口,奶油在搭配上水果干以后又不会显得过于甜腻,对于小孩子来说这无疑是一份最好的新年礼物。
“吃完以后去洗洗手,马上就要开始庆祝新年了。”丽安娜揉了揉伊菲莉娅的脑袋,转身又去帮忙碌的修女们经管那些调皮的孩子了。大家都觉得丽安娜就和修女一样,就连神父也考虑过让丽安娜留在修道院当修女,不过丽安娜一直说她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想留在镇子上的香水店工作。
丽安娜和洛亚也是修道院里为数不多对伊菲莉娅关照有加的人,他们把伊菲莉娅当做亲妹妹来养。到了他们那个年纪就要为将来做打算了,虽然洛亚立志要去参军,但最终总是要退役回来的,丽安娜说过将来要在镇子上开一家自己的香水店,到时候洛亚得去给他当苦力,然后楼上就是他们的小家,家里会有两个房间,一间是他们的,另一间就给伊菲莉娅。
伊菲莉娅那时候很疑惑为什么会给她留一个位置,然后丽安娜就笑着拍拍伊菲莉娅的头说要是他们离开修道院就没人理她啦。伊菲莉娅问那艾莲姐姐呢,这时候艾莲突然出现在伊菲莉娅身后,说艾莲姐姐会等着伊菲莉娅长大,然后让丽安娜给伊菲莉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牵着自己喜欢的男孩到修道院里,那时候艾莲姐姐就会给她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每次想到这里,伊菲莉娅都会觉得内心暖洋洋的,会不自觉地笑出来,艾莲姐姐说会有这种感觉就是感觉到“幸福”,这说明那样的生活对于伊菲莉娅来说就是幸福的。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铃声响了,普瑞塔站在长桌前摇着他的铃铛。
“女士们,孩子们,该落座了。”普瑞塔的声音低沉,他的脸颊干瘦,鬓发已经白了,深陷的眼窝里却总是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是个带着儒雅气质的慈祥老人。
很快孩子们就乖乖的坐到了放着丰盛晚餐的长桌前面,伊菲莉娅通常都会在最边上的位置,而她旁边坐着的就是丽安娜,洛亚则是坐在了另一边的男孩们中间。
“很快我们就要迎来新的一年了,在此请大家和我一起祷告,以感恩创世女神奥菲特莱雅所赐予人间的一切。”普瑞塔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微微颔首。
修女和孩子们也和普瑞塔神父一同做起了餐前祷告——虔诚的修女们会认真地应对每一次祷告,不过孩子们就不一定了,他们有的甚至都不明白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只是大家都这么做所以他们也这么做了。
不认真的人也包括了丽安娜,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合上,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面前那只色泽红润的烤鸡。
“丽安娜姐姐,我听到你的肚子叫了。”伊菲莉娅低声说。
“当然会叫啦,我都快饿死了!”丽安娜也低声回应道,“在这么冷的冬天里本来就饿得比平时更快啦!”
好在餐前的祷告并不长,随着神父再次摇铃,也就预示着这场庆祝新年的晚宴正式开始了。丽安娜迫不及待的切下了那只烤鸡的鸡腿放到了自己盘子里面,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丽安娜姐姐,你这样和平时说的‘淑女礼仪’完全不一样。”
“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种东西,不快点下手的话可就被男孩们抢光了哦。”丽安娜朝着伊菲莉娅眨了眨眼,还顺手给伊菲莉娅也切了一只鸡翅下来。
“谢谢姐姐。”伊菲莉娅没忘了道谢,一边喝着蘑菇汤一边吃起了烤鸡翅。新年的烤鸡是那位年长嬷嬷最拿手的手艺,这也是修道院的孩子们期待新年最重要的原因。
长桌上男孩们一边享用新年的丰盛晚餐,一边听洛亚讲他在卫队里面的趣事,男孩们很喜欢听他将关于军队,关于骑士,关于剑的事情,哪个男孩会不喜欢剑呢?每个男孩都会幻想着自己身披甲胄和佩剑,跨在骏马上成为骑士的威风样子,所以男孩们的房间里几乎都有一把用木头做的剑,经常在洛亚的指挥下玩士兵游戏,像个骑士那样对着空气冲锋。
而女孩们的中心则是丽安娜,毕竟她在香水店里帮忙,也是修道院里最会打扮的女孩子,有女孩碰上不知道该挑什么颜色发卡的时候,就会最先去问丽安娜。
大厅里洋溢着新年的祥和氛围,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大家在这氛围下纷纷许下了自己对新年的美好愿景。在这种环境下,就连伊菲莉娅也觉得内心暖洋洋的,那对透亮的红色眸子也因为喜悦而显得更加光彩照人了起来。
但那扇门忽然就被人从外面粗暴的推开了,推门的人几乎是用身体把门撞开的,发出了砰的一声,寒气卷着雪花飘进了大厅里面。
“紧急情况!避难,所有人撤离!”撞开大门的竟然是茨因特镇的卫兵,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铠甲上落满了雪花。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神父连忙迎了上去。
“恶魔!恶魔攻进来了,北部防线已经失守,恶魔已经来了,所有人撤离!”卫兵的嗓子已经沙哑了,“带上能带的干粮,穿厚点,其他东西都不要拿,马上走,已经没时间了!”
这个消息仿佛狂风骤雨一般瞬间席卷到了每个人的身上,那庆祝新年的祥和气氛顷刻间就已经荡然无存,所有人的脸上都写上了恐惧……恶魔来了!那可怕的怪物要来了!
“孩子们,穿上衣服,到后院去集合!”普瑞塔神父立刻镇静了下来,“艾莲带着满16岁的孩子到厨房去带些食物,快快快!都动起来!”
其他孩子们连忙跑了起来,他们要回房间穿上厚衣服,修女们在短暂的慌乱后也冷静了下来,要是连大人都手忙脚乱的话,就更没法带孩子了。
不过伊菲莉娅倒是没像别的孩子那样惊慌失措,她甚至恢复了平时里那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旁边的丽安娜显然被吓到了,她甚至还呆呆地坐在凳子上。
“丽安娜,别愣着了。”洛亚完全没有慌乱的样子,他已经披上了那件袄子,把刚刚放在门边的铁剑背在了身后。
被洛亚提醒后的丽安娜才恍然清醒过来,弹簧似的站起来。
“伊菲莉娅,你快去后院集合。”洛亚又说。
“我也和你们去装食物,我力气大。”伊菲莉娅说,她的话倒也是真的,这两年忽然长大的伊菲莉娅的力气甚至比洛亚更大,有时候连洛亚都觉得吃力的水桶伊菲莉娅也能提起来。
“好吧,那我们去厨房。”洛亚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后院里,小孩子们都套上了厚厚的棉袄,修女给小子们的脑袋扣上了能盖耳的毛绒帽子。到了晚上忽然就刮起了风,寒风卷着大雪拍打在每个人的身上,没一会儿就在衣服上积累上了白白的一层。
“都集合完毕了吗?”卫兵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后院来。
“除了还在里面收东西的,都在这里了。”普瑞塔神父脸色严肃地说。
“小孩子脚程慢,神父先生您就带着孩子们先走,从后山的小路下山,一路向东往莱多城的方向走,我稍后带着其他人赶上来。”
“好,那就麻烦了。”普瑞塔神父招了招手,“孩子们,我们走!”
卫兵转头就跑回了修道院的厨房。
伊菲莉娅提着一个抹布口袋,丽安娜正把今晚刚刚烤制出来的白面包丢进口袋里面,洛亚和其他孩子还带上了肉干,总之厨房里能拿走的食物都已经被他们装好了。随后艾莲熄灭了炉火,领着孩子们出了厨房。
“修女小姐,都收拾好了吗?”卫兵的语气带着股焦躁,“普瑞塔神父带着年幼点的孩子先走了。”
“差不多就这些东西了。”艾莲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赶紧跟上。”
伊菲莉娅扛着一袋面包走在队伍的中间,她侧过头看下去。在风雪之中视野也受限了,从半山腰上已经不太能看清下面的茨因特镇,不过却能看到从茨因特镇上亮起的些许火光,大概是镇上的人们也开始撤离了吧?可是那朦胧的光团却总感觉不太像是火把的,因为它实在是太过明亮了。
伊菲莉娅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镇子上的大家也有撤离吗?”洛亚忽然问。
“卫队的其他人都分散到镇子上挨家挨户的通知了,现在应该正在陆陆续续的撤离。”
“来得及么?恶魔什么时候会抵达这里?”
这时候卫兵忽然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回答,“我不确定,消息是刚刚才收到的,从前线回来的士兵浑身都是伤,他把这个消息传达到不久就断气了,他说恶魔在他离开之前就已经突破了防线。”
所有人都心中一凛,大家都是大孩子了,他们能理解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接着,从身后传来的嘶吼声更是让恐惧占据了所有人的内心。
他们几乎是同时回头的,转过身去就能看到他们身后的脚印,在这样的风雪里脚印很快就会被填平。但在他们脚印的尽头,身形高大的人形黑影正屹立在风雪之中,漆黑的身体上燃烧着诡异的绿色火焰,黑影的旁边是一头犬型的生物。
“是恶魔!洛亚,警戒!其他人退后!”卫兵嘶吼着拔出了他的剑握在手上,洛亚也拔出了长剑,和卫兵一起站在了前方。
伊菲莉娅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拉着她后退了两步。
“不用怕,伊菲莉娅,站到姐姐身后去……”丽安娜的声音有些发颤,牵着伊菲莉娅的手止不住的抖,但她还是把伊菲莉娅护在身后。艾莲正在安抚其他的孩子,她的脸上没有比孩子们平静多少,作为大人她必须担起照顾的职责。
伊菲莉娅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个黑影,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恐惧,反倒是有了些异样的感觉,她感觉到了从黑影身上散发出来的奇怪且浓烈的气息。
伊菲莉娅从小就能感受到生物上散发出来的不知名气息,不同的生物,不同的人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的特征和强弱都各不相同,但那个黑影身上的独特气息远远超过了迄今为止伊菲莉娅遇到过的所有生物……而在那股气息之中,伊菲莉娅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样的熟悉感,还让伊菲莉娅感受到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开始缓缓地流淌起来。
那条恶魔犬先动了起来,几乎让它整个脚掌都没入的雪好像丝毫影响不了它的行动,那异常庞大的身形跑起来异常敏捷,速度极快地向队伍袭来。
“注意躲避!”卫兵走上去一步,迎着恶魔犬横剑格挡。下一秒恶魔犬就撞了上来,那爆响开的金属碰撞声甚至让人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卫兵被生生地撞得倒飞了好几步出去,长剑掉在了地上,不过他姑且是抵住了恶魔犬的扑击。
这时候洛亚忽然前踏一步,双手握柄凌冽地一剑向着恶魔犬的脑袋挥出去。恶魔犬后退躲避,接着更多的斩击袭来,洛亚用剑确实是个好手,在他刚进入卫队训练的时候就展现出了用剑的天赋,再加上强壮的身体素质,还没有满16岁的洛亚在茨因特的卫队里已经是排名前列的战士了。
洛亚的攻势竟然逼退了恶魔犬,甚至有几次斩击擦过了恶魔犬的身体,有的被它身体上坚硬的角质层挡下,但有的也从没有防护的地方划过,漆黑粘稠的血落到雪上马上就凝固了。
恶魔犬嘶吼一声,抓住了洛亚攻击的空隙飞扑过来,张开了那血盆大口,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洛亚心中一惊,连忙横起剑,卡在了恶魔犬的嘴巴里,但它的力量太大,竟然把洛亚掀翻了过去,扑在洛亚的身上,锋利的前爪在洛亚身上胡乱地抓着,抓破了棉袄,鲜血从里面渗透了出来。
卫兵终于爬了起来,他持剑冲上去,用长剑从恶魔犬那被洛亚卡住无法闭合的嘴巴里刺了进去,顺势借着身体前冲的力气把恶魔犬从洛亚身上撞开。
卫兵的剑直接刺穿了恶魔犬的上颚,刺入了它的脑袋里面,卫兵一脚踩在恶魔犬身上,猛地拔出了长剑,带出了满地飞溅的黑血。致命伤瞬间让恶魔犬抽搐了起来,发出呜咽的声音。
仔细看才发现,那其实就是一条随处可见的土狗,但它的身上却长出了漆黑的鳞片面目狰狞。
“小心!”洛亚大吼。
话音刚落,卫兵才刚刚抬起头来,那个身形庞大的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甚至连疼痛都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就看见了从自己面前飞散出来的鲜血,恶魔那只可怖的爪子把他的胸膛连带着软甲一起生生地撕开了,卫兵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满地都是凝固的鲜血。
恶魔把视线转过来,那可怖的脸上被漆黑的外壳完全裹住了,只有两团绿色的火焰在眼窝处燃烧。
修女们终于克制不住地尖叫了起来,丽安娜甚至连腿都吓软了,半跪在了地上,她们仿佛连呼吸都止住了似的,已经完全不敢做出任何动作。
只有伊菲莉娅木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她第一次真正的看清恶魔的样子,它真的像神父所说的那样,是长相可怖的怪物,会带来死亡和痛苦。她体内的那股奇怪流动愈发的强烈了起来,好像全身都要燃烧起来了似的,有什么东西正要从她的体内钻出来……可她并没有觉得痛苦,反倒是觉得这一切都很自然,那都是她能够掌控的东西。
恶魔把目光转向了洛亚,他的身上被恶魔犬抓得到处都是血,但依旧双手持剑,被冻红了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狰狞的怒意,仿佛要将恶魔切碎。
洛亚咆哮着冲了上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斩了上去。这倾尽全力的进攻竟让面前这只恶魔也警惕了起来,他用爪子格挡洛亚的斩击,剑刃砍在了爪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洛亚却收不回来剑了,恶魔竟然用爪子卡住了他的剑刃,他用力抽,但长剑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接着恶魔的爪击也到了,匆忙之间洛亚只有放弃他的剑,慌乱后退的脚步在雪地上没能踩稳,跌倒在了地上。
恶魔握住了剑柄,指向了倒地的洛亚。
“该死……”洛亚紧紧地咬着牙关,他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恶魔,拳头紧握着,指甲甚至都陷进了掌心的肉里去。
他眼里喷吐着怒火,可那有什么用呢?他连剑都失去了,失去了剑的战士就像是折了翼的鸟儿,他还没来得及踏上战场,就要连带着那份复仇的理想一起被恶魔毁灭了。
恶魔刚踏出一步,忽然有灼人的热浪从洛亚的头顶上席卷而过,那炙热的温度甚至让洛亚都睁不开眼睛,深紫色的火球在恶魔的身上爆开,巨大的冲击力将它都震飞了出去。
洛亚愣住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伊……伊菲莉娅……”
身后传来了丽安娜颤抖的声音,转过头去,于是他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伊菲莉娅的红发在寒风之中飞舞,漆黑的角从红发中间长出来,长翼刺破了背后的衣物张开,那对抬起来的双手已经不能被称作是手了,鳞片覆盖了她白嫩的皮肤,指尖化为了锋利的爪子,黑色的鳞片和角质层也爬上了她的面部,仅仅只剩下五官还能辨认出伊菲莉娅本来的样子,那对红色的眸子里正绽放着如鲜血般的光芒。
“我……这是怎么了?”伊菲莉娅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她看见洛亚即将被恶魔处决的时候,体内那股要迸发出来的东西下意识地就从她的手中释放了出去,而现在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身体里涌出来。
而转眼之间,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长出了恶魔般的特征!
“恶……恶魔!”另一个修女高声尖叫起来,“伊菲莉娅是恶魔!我就说她果然是不详的东西!”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瞬间远离了伊菲莉娅,只有艾莲和丽安娜还留在原地。
“我是……恶魔?”伊菲莉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细长的尾巴也从背后冒了出来,她迷茫的目光从周围扫过,现在所有人都看着他,或是难以置信,或是面露惊恐。
她怎么会是恶魔呢?她明明从小就在修道院长大,有疼爱她的艾莲修女,照顾她的洛亚哥哥和丽安娜姐姐,可她为什么长出了这些奇怪的东西?
伊菲莉娅觉得眼眶有些发涨,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出来,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些发闷,忍不住地抽泣起来。
“我是……恶魔吗?”伊菲莉娅跪倒在了地上,抽泣声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哭声声,她望着身边的两位姐姐,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丽安娜姐姐,我真的是恶魔吗?艾莲姐姐,我是恶魔吗?”
丽安娜和艾莲逐渐地回过了神来,这是她们第一次看见伊菲莉娅哭,从小到大伊菲莉娅都没有哭过,修道院的人们都以为她根本不会“哭”。尽管可怖的黑鳞几乎包裹了她的身体,可那对漂亮的红色眸子,那头火红的长发,还有第一次露出来的哭脸都没有改变,还是印象中那个虽然不怎么爱流露出表情的,但见到她们都会喊她“丽安娜姐姐”和“艾莲姐姐”的漂亮小女孩啊。这样的孩子怎么会是恶魔呢?
“不是,不是……伊菲莉娅是乖孩子。”丽安娜缓缓地伸出手去,颤抖地摸了摸伊菲莉娅的脑袋。
“可是……可是我变得好奇怪……丽安娜姐姐,艾莲姐姐……我该怎么办?”伊菲莉娅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眼泪刚流出来就冻住了,冰霜凝结在伊菲莉娅的脸颊上。
“没事的,伊菲莉娅。”艾莲挪动过来把伊菲莉娅抱进了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艾莲姐姐在这里呢,别怕。”
从两位姐姐那里传来的体温让伊菲莉娅感觉到了安心,心情也逐渐地平复了下来,渐渐的哭声转为了微弱的抽泣声。艾莲和丽安娜对视了一眼,可她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茫然。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除了她们两个以外,其他人现在都躲得远远地,看向伊菲莉娅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伊菲莉娅也悄悄地看着其他人,她感受到了那些投过来的视线。
“小心!那东西还没死,他又站起来了!”
洛亚刚从雪堆里爬出来,就看见不远处那只狼狈的黑影又重新站了起来。显然刚才那发火球给它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身上到处都是烧焦的地方,坚硬的角质层脱落下来,粘稠的黑血滴落。
惊恐再度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比起伊菲莉娅,现在那只恶魔才是更令人恐惧的敌人。伊菲莉娅重新抬起头来,望向了那只恶魔。
“看来不干掉这只恶魔我们是不可能走了。”洛亚捡起了自己的长剑,面色严峻,刚刚的交锋已经让洛亚深深地感受到了差距,他现在也体会到了为何人类的军队会在初期连连败退,若是没有其他种族的联军协助,现在整片大陆都已经是恶魔的领地了吧?
站稳后的恶魔,将它那森冷的视线锁定了伊菲莉娅,发出了些嘶哑的声音,似乎是在说些什么,没人听得懂。
不消灭它就走不了……伊菲莉娅在心中默默地重复了一遍洛亚的话,她又看了一眼周围的其他人,那边的恶魔很可怕,她这只更近的恶魔也让他们退得远远地。
伊菲莉娅看得出她们眼神里的意思,就算他们安稳地离开了这里,今后也没有人愿意跟一个恶魔相处。
于是内心还尚且年幼的伊菲莉娅默默地下定了一个决心,她挣脱了艾莲姐姐的怀抱,缓缓地站起来。
“伊菲莉娅?”
“洛亚哥哥,还有姐姐,你们先走吧。”伊菲莉娅迈着步子走到了洛亚的前面。
“这怎么行?”洛亚按住了伊菲莉娅的肩膀,“我们怎么能把你们丢在这里?”
“现在只有我才能挡住他吧,洛亚哥哥。”伊菲莉娅看向了洛亚,朝他微笑了一下,她说得没错,若不是伊菲莉娅突然丢出来的火球,洛亚就是第二个死去的人。
“可是……”
“走!我们快走!”那个一直不待见伊菲莉娅的修女连忙爬起来,吆喝着其他孩子,“再不走我们就走不了了!”
其他人连忙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食物,头也不回的逃掉了,极力的要与恶魔们拉开距离。只有艾莲和丽安娜还留在原地,她们想对其他人说些什么,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洛亚转头看了一眼那只恶魔,沉默不语。那只恶魔没有移动,它似乎在打量着伊菲莉娅。从伊菲莉娅显露出这幅恶魔的样子后,它就再也没有看过其他人一眼,在它面前其他人都并不值得关心似的。
“洛亚哥哥以后还想参军的吧?丽安娜姐姐也有想做的事情,你们还要一起幸福的生活不是吗?”伊菲莉娅缓缓地说,“所以你们就……”
“之后要追上来。”洛亚打断了伊菲莉娅的话,“答应我,伊菲莉娅,我们会往东边的莱多城走,我和丽安娜还有艾莲姐姐都会等你回来。”
伊菲莉娅愣了两秒,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就约定好了,伊菲莉娅是听话的孩子,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
“嗯,我会回来的,洛亚哥哥。”
洛亚深呼吸了一口,他最后摸了摸伊菲莉娅的脑袋,朝她笑了笑。后退两步,收起长剑后扶起了丽安娜和艾莲,此刻其他孩子早就已经已经在修女的带领下跑没影了。
被搀扶着逐渐远去的丽安娜回过头去,看着那个在大雪中屹立得笔直的身影,咬咬牙,大吼了出来“伊菲莉娅,我们会一直等你回来的!”
伊菲莉娅没有回头,她的目光盯着面前的那只恶魔。
体内那股流动着的东西逐渐释放出来,化为了和刚才一样翻飞的深紫色火焰,伊菲莉娅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些“存在”的存在,并且那仿佛就像自己的一部分,操控它们的行动就像是动动自己的手指那样轻松自然。
但眼下并没有时间留给伊菲莉娅熟悉她刚得到的力量,因为恶魔终于动了起来,他略微躬身,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前冲,锋利的爪子如刀刃般切开了风雪,同时他的身上也散发出了和伊菲莉娅类似的绿色的“东西”。
伊菲莉娅再次释放出了火球,但这一次恶魔也有了应对,他所释放出来的绿色“东西”也汇聚成团,和火球相撞,随后就是剧烈的爆炸,热浪和波动绽放开来,掀起了漫天的雪雾。
这热浪让伊菲莉娅下意识抬手去遮挡躲避,火红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但也就是这么短暂的时间,当热浪席卷过以后,伊菲莉娅挪开了手,重新恢复的视野之中,那只恶魔竟然撞破了雪雾,距离伊菲莉娅只剩下了咫尺的距离。
伊菲莉娅懵了一下,只有身体本能地抬手去挡,接着她就感受到了疼痛和剧烈的冲击,把她整个人都击飞了出去,甚至撞断了小树的树干,在地上滚了好多圈才停下来。
她蜷缩着身子猛地咳嗽了起来,几乎无法呼吸了,一边咳一边喷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除此之外还有从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她好像感受不到自己的手掌了,从逐渐恢复的视野里,她才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手臂……她刚刚用来格挡的两只小臂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两个血淋淋的,不规则的断口。
那包裹在手臂外面的硬壳并没能帮她挡下恶魔的攻击,手臂被蛮狠的力量打断了,还连带着命中了胸口,肋骨像是断了似得,不停地传来剧痛。
伊菲莉娅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去,那只恶魔正在朝着她走过来,比起刚才他的身体上又多了些被烧焦的地方,强行穿过那爆炸的烈焰也让他受了不小的伤,可他也借此重创了伊菲莉娅。
即使伊菲莉娅可能拥有不输他的力量,但她的内心仍然只是一个在修道院长大的,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啊,怎么和从战场上杀出来的真正的恶魔战士抗衡呢?
我这是……要死了吗?伊菲莉娅呆呆地望着恶魔逐渐靠近他,那张可怖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坚硬如铁的硬壳下依然只有那如两团火焰般的绿色眸子盯着她。
不行,不能让恶魔通过这里,要是让它过去的话,大家都会死!
伊菲莉娅忽然扇动起了那对黑翼,更多的深紫色火焰在她的面前生成,她几乎把所有能释放出的“东西”都释放了出来,那些东西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团,朝恶魔丢了过去。
恶魔这次只是随手甩出了一团火球,在相撞的瞬间便炸开了,强烈的气浪扩散开来,却无法撼动恶魔的身形,它像是一睹坚不可摧的铁墙站在那里。但这一次,从爆炸掀起的雪雾里,伊菲莉娅也冲了出来,借助扇动的黑翼助力,她那跌跌撞撞的身体却跑得极快,几乎是转眼间就冲到了恶魔的面前。
她那身棉袄几乎已经化为了燃烧着的碎布消散在了剧烈的风中,浑身上下都还残留着没有熄灭的深绿色火焰……伊菲莉娅学着用了跟恶魔相同的战术!即便她知道那样也会伤害到自己,也毫无畏惧的冲入了火焰之中!
失去了手臂的伊菲莉娅还有一对黑翼,她侧身用黑翼斩向恶魔,那黑翼的翼骨竟锋利如刀!
恶魔以双爪的爪刃格挡,碰撞间发出了金属相撞时才有的爆响,冲击力让恶魔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伊菲莉娅的全力攻击没能对恶魔造成什么损伤,反倒是自己险些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而恶魔紧接着就冲了过来,伊菲莉娅还想用黑翼去反击,可恶魔直接伸出爪子抓住了她那只黑翼,另一只爪子收拢握拳,从上方砸下。
在一声脆响之中,钻心的疼痛让伊菲莉娅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的翼骨竟直接被砸断了!恶魔又继续发力,竟然直接把伊菲莉娅的黑翼撕了下来,恶魔又一把抓住了伊菲莉娅的脖子,把她提在了半空中。
伊菲莉娅还想挣扎,她用悬空的腿胡乱的去踢踢恶魔,却又被抓住了小腿,她纤细的小腿被恶魔完全握住,而后随着恶魔握紧发力,腿上的硬壳应声开裂,接着鲜血喷溅而出……恶魔直接掰断了伊菲莉娅的两只小腿,随手丢到了一边去。
这剧痛几乎让伊菲莉娅昏死了过去,可脖子被紧紧地捏着,她甚至连叫声都发不出来。
以前修女们总说谁谁谁死了,或者去世了,那时候伊菲莉娅还不懂得什么是死亡,于是修女只能和她解释说死了就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现在她终于切身的体会到了这种感受,那浑身的疼痛好像走远了,视线正在慢慢的变得模糊不清,大脑里一片空白……她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她就要死了。
她明明还在期待着搬进那个小屋里去,旁边屋子就是洛亚哥哥和丽安娜姐姐,他们会幸福的生活在那个屋子里。
而现在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了下来,就像是太阳从地平线落下去,从此开始白天结束,夜幕降临,逐渐把整个世界的光芒都吞没。